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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令人感喟的友情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

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

长风送客添帆腹,积雨浮舟减石鳞。

便合与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苏轼《八月七日初入赣过惶恐滩》

这是苏轼赴岭南就任途中的作品。

惶恐滩在今江西省万安县,是赣江的十八个险滩之一。“二毛”是指花白头发,“二毛人”即老人,这里用来指代诗人自己。根据苏轼自注,“喜欢”是指蜀道上的“错喜欢铺”,位置在大散关上。第二联读来令人倍觉悲怆:诗人在穷愁困倦的状态里,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出蜀时的情景,那时诗人尚未经历许多忧患,对比现在的处境,除了缅怀过去之外,自然还有许多唏嘘。

在第三联里,劲风吹帆,使船远行,是以说“添帆腹”;水在石上流过所形成的水波,就好像鱼鳞一样,是以说“石鳞”。这两句的遣词用语,非常生动。最后一联的意思是说:回顾我的一生,所经过的险地很多,又何止这么一个惶恐滩。这是宽慰自己的话,但是我们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地的诗人,是很难笑起来的。

将苏轼贬到岭南的,是当时的权臣章惇。

根据《挥麈余话》的记载,章惇的父亲章俞,为人没有什么操守,其岳母杨氏年少而寡,章俞与杨氏私通,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章惇。章惇长大之后,考中了进士,但因为名次在自己的侄子之下,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遂弃而再考,再度中举。

苏轼和章惇是好友,早年章惇对苏轼极为推重,曾致书苏轼劝诫他慎言。有一次,两人一起出游,走到一根独木桥前,桥下面是万丈深渊。章惇提议一起走过去,然后在壁上题字。苏轼感到恐惧,不敢过去。章惇笑着快步走过,在石壁上写下“苏轼、章惇来游”的字样,然后从容走回来。苏轼说:老兄以后可以杀人。章惇问何出此言。苏轼笑说: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更何况是别人的。

苏、章的关系,后来随着政见的不同,慢慢变得疏远了。在当时的政治主张中,苏轼属于旧党,章惇则属于新党。由于苏轼屡次陈言新法的过失,被新党视为眼中钉,拼命从其诗文中寻找“罪证”,一意将他置于死地。

当时新党中的李定、王珪、舒亶等人,利用苏轼的诗句“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认为苏轼自比“蛰龙”,诬陷他有不臣之心。苏轼因此下狱,其间非常绝望,写下了“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的悲愤诗句。

就在苏轼性命攸关之时,新党阵营里的章惇站了出来,他在神宗面前与同僚据理力争,说诸葛亮号“卧龙”,但谁能说诸葛亮有不臣之心?以此力证苏轼的清白。退朝后,章惇当面痛斥宰相王珪:“你是想让苏轼全家都灭口吗?”

对于这番诘难,王珪无言以对,只能说自己是从舒亶那里听来的。章惇厉声道:“舒亶的口水你也吃吗?”一连串的逼问,令王珪哑口无言。在多人的营救下,再加上神宗本来就没有杀害苏轼之心,最终苏轼保住了性命。

尽管苏轼的性命得以保全,但这位弱冠之年就名满天下的士子,往后的人生路越走越坎坷。在新党得势之日,他不受重用;而旧党当权之时,主政者尽废新党的政策,他认为新法也有合理的地方,不宜全部弃去,因此又不受旧党待见。宣仁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旧党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持者。宋哲宗亲政,章惇受到重用,对旧党展开疯狂的报复,苏轼尽管不为旧党倚重,但也被列入了章惇的大力打击名单之中。

人说宋代的文明程度如何发达,然而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朝代里,苏轼依然走得跌跌撞撞,难展才能。他的命运可谓耐人寻味。

苏轼被贬至岭南时,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等诗句,看上去日子过得还可以。不过这种状态没有延续多久,章惇很快再度将苏轼贬谪,这次是让老朋友前往比惠州更荒凉的地方——海南儋州。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