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负盛名①，乃在衡门初②。名僧既接席③，妙伎亦同车④。仕进良偶然，年已四十余⑤。军国事方棘⑥，围棋看捷书⑦。所以丝竹欢⑧，陶写待桑榆⑨。晚造泛海装⑩，始志终不渝⑪。马策西州门⑫，想象生存居。君看早达者⑬，怀抱竟何如⑭？

【笺注】

①安石：谢安，字安石。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东晋政治家，军事家。少以清谈知名，隐居会稽郡山阴县之东山，与王羲之、孙绰等游山玩水，教育谢家子弟。《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时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藩任之重。安虽处衡门，其名犹出万之右，自然有公辅之望。”

②衡门：横木为门，简陋的房屋。《诗·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朱熹集传：“衡门，横木为门也。门之深者，有阿塾堂宇，此惟横木为之。”这里当是指谢安隐居之所。

③名僧：指谢安遁隐之时，与之一起悠游山林，“出则渔弋山水，入则吟咏属文”的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接席：坐席相接，形容关系亲近。

④妙伎亦同车：谢安隐居之时曾在东山畜妓。《晋书·谢安传》：“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妙伎，歌伎。

⑤年已四十余：升平三年（359），时任豫州刺史的谢万被罢黜，谢氏的权势受到了威胁，谢安才开始有做官的志趣。当时，谢安已经四十多岁了。

⑥军国事方棘：太元八年（383），前秦苻坚率领号称百万的大军南下，志在吞灭东晋，统一天下。军情危急，建康一片震恐。

⑦围棋看捷书：指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淝水之战。《晋书·谢安传》：“加安征讨大都督。玄入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捷书，军事捷报。

⑧丝竹：弦乐器与竹管乐器之总称。《礼记·乐记》：“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

⑨陶写待桑榆：淝水之战后，谢氏声望达到顶峰。《晋书·谢安传》：会稽王道子专权，而奸谄颇相扇构，安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以避之。……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太元十年（385）四月，谢安主动交权，离开建康避祸时已65岁高龄，当为颐养天年之时。《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语王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欣乐之趣。’”陶写，谓怡悦情性，消愁解闷。桑榆，喻晚年，垂老之年。《文选·曹植〈赠白马王彪〉诗》：“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李善注：“日在桑榆，以喻人之将老。”

⑩晚造泛海装：谢安交权后，“及镇新城，尽室而行，造泛海之装，欲须经略粗定，自江道还东”。泛海装：泛海的船只和装备。谢安意在天下大定后，乘船从水道返回当初隐居的东山。

⑪始志终不渝：不改初志。谢安直到病重，依然念念不忘归隐东山的志愿。

⑫马策西州门：用“西州泪”之典。《晋书·谢安传》：“（安）雅志未就，遂遇疾笃。……诏遣侍中慰劳，遂还都。闻当舆入西州门，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寻薨，时年六十六。”“羊昙者，太山人，知名士也，为安所爱重。安薨后，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尝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觉至州门。左右白曰：‘此西州门。’昙悲感不已，以马策扣扉，诵曹子建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马策：马鞭。

⑬早达：早早地得志，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