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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岁月

1993年夏天,我去了南京前线文工团,在当时来说条件是不错的。距离市中心二十分钟车程,一处树木茂密的大院子,分给我一间高大的平房。暂时没有洗手间,等过两年,就能分到带洗手间跟厨房的平房套间。

但是待了半年我就回北京了。为什么呢?没有自己想吃的!

文工团有食堂,也有炒菜、米饭,但是北方人离不开面条,而食堂很少卖,因为演员都是南方人,卖也没人买。我只能到大院门口儿的小饭馆吃,那种小饭馆就是个铁棚子,只有三面墙,前面全开放。

小饭馆没有麻酱面、炸酱面之类的,有一种雪菜面,热汤面里放点儿雪里蕻,我实在是吃不下去。有一种炒面,从冰箱里取出煮好的面条,用辣椒炝锅,把面炒得快要糊锅的时候,倒在盘子里。

因为强辣,吃得挺过瘾,所以我天天去吃炒面。一盘炒面,半瓶儿一块四毛五的“分金亭酒”。这是江苏的一种低价酒,因为买不到二锅头。

南方人做生意比较人性化,还免费赠送一碗汤。说是汤,其实就是热盐水,上头飘着一片绿菜叶儿。别瞧简单,喝完酒喝汤,胃里挺舒服。

炒面虽好,连着吃三天就腻了。听说距离文工团不远的孝陵卫,有家拉面馆儿不错,我欣喜若狂,急速前往。到那儿一瞧,还真火,门口儿都是端着面碗站着吃面的人。排队买一碗尝了一口,没觉出味道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这么火呢?

等到一碗面全部下肚,感觉出奥妙了。神清气爽,眼睛看东西清亮,浑身上下都那么舒服。第二天到了饭点儿,身不由己地往面馆儿溜达。

有一天中午又去那个面馆儿,工商人员正往门上贴封条呢。一打听才知道,面汤里有大烟壳。当时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工商部门执法及时,要是吃拉面吃出毒瘾来,我可就太冤了。

这也算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涉毒事件。

在南京那段时间,最想的不是家人和朋友,而是二锅头和卤煮。文工团门口儿有家餐厅,卖一种用猪大肠做的菜,类似北京的炖吊子。真正的菜名儿我忘了,当时人们都管它叫呼啦圈。这下儿我可发现新大陆了,上自由市场买张烙饼,要份呼啦圈儿,把饼撕了泡在里面,代替卤煮火烧。

但那毕竟不是卤煮火烧。卤煮火烧是咸口儿,再加上烂蒜、辣椒油、香菜、醋,那什么劲头儿?呼啦圈儿偏甜,吃两天就腻啦!

看来文工团附近是没什么好吃的了,只能向更远的方向寻找美食。听说珠江路有夜市,赶过去一看,真热闹,马路两边都是临时搭的小棚子,足足有一公里。在那里我第一次吃到了小龙虾,就是后来风靡北京簋街的那种虾爬子。

不过他们的做法跟簋街不一样。簋街是下足够的麻辣料翻炒,珠江路夜市的做法是用竹签穿成串儿,放到锅里炸。买了一串儿尝尝,不是味儿。

在夜市来来回回溜达了几趟,也没发现想吃的东西,倒遭到招呼客人的商贩的几次嘲讽,因为没坐下点菜呀。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在北京演出队的时候,赶上下连队慰问就开斋了。我们算是总部派下来的,当地部队都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们吃,每次慰问回来都能胖一圈儿。

在南京下部队就没这美事儿了。几次慰问都赶上去海岛,去的时候挺新鲜,坐登陆艇,拿馒头喂海里的海豚。上了海岛就傻了,很多海岛的蔬菜、淡水都得从岸上运,文工团领导一再交代,蔬菜留给战士吃,我们吃海产品。

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一洗脸盆一洗脸盆地上小海鲜。那东西也挺下酒,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闹肚子。

有一次立秋之后上岛,当地首长告诉我们,秋后吃完海鲜,绝对不能下海。我年轻力壮,哪儿管那套呀,照样儿下海游泳。这下儿可惨了,上吐下泻。吃海鲜闹肚子,比吃脏东西闹肚子还难受,吐的东西都是海蛎子味儿。

第二天走路都发飘,还得上登陆艇去下一个海岛。登陆艇非常颠簸,正常人都吐,何况我这急性肠胃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