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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剩下的几天,长吉总算去上学了,可是,过了星期天,次日乘电车到上野时,他突然又下了车,这是因为应交给老师的代数作业一道也没有做,英文和汉文亦没作预习,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今天要做世上最令人讨厌和可怕的机械体操,倒挂在单杠上,或从比人还高的高架上跳下来,无论军曹15出身的教师怎样强迫,无论整个年级的学生怎样哄笑,长吉最终还是无法做好。不管做什么体育游戏,他总是不能和其他学生一起活动,自然而然地在一片轻侮声中被孤立起来,结果,总是容易受到大伙儿恶作剧的作弄,仅此一点,学校就是一个令人十分讨厌、痛苦和难堪的地方。因此,无论母亲寄予多大的希望,长吉至今仍全然没有进高等学校的念头,因为他已经听说,倘若升学读书,第一年必须过那种野蛮严酷的寄宿生活,高等学校宿舍里发生的种种秘闻早就使长吉闻之丧胆。在绘画和习字方面没有人比得上长吉,但他的性格与铁拳、柔道之类的所谓“日本魂”格格不入,偏向了别的方面。从孩提时代起,他整天爱听母亲弹她赖以生存的三弦,所以没有学就自然记下了弦调,对街上传唱的流行歌曲,听一遍就能记住。小梅的舅舅萝月师傅早就发现了他这种可以成为名人的素质,劝说阿丰把长吉送到桧物町或植木店等一流名家去当弟子,但是,都被阿丰坚决拒绝了,而且,从此以后,她总唠叨着禁止萝月再提让长吉摆弄三弦的事。

长吉要是真的如舅舅所说,从那时就开始练习三弦,现在准是个成熟的艺人了,恐怕不至于在阿丝成为艺伎后落到这么悲惨的地步。他觉得自己做了无可挽回的事,误了一生的大计。他突然憎恨起母亲来,与对母亲的无限积怨相反,他不由常常亲切地想起试图依靠萝月舅舅生活的事。以往由母亲或者萝月自己嘴里无意识道出的舅舅热衷于放荡生活的经历,对刚刚尝到恋爱苦痛的长吉来说,或许可以从新的意义上予以解释。长吉先是想到原是妓女的“小梅舅妈”在明治初期吉原解放16的时候投靠小梅舅舅的往事。舅妈非常疼爱小长吉,然而,自己的母亲阿丰对此却不满意,甚至连盂兰盆会节和年末在情理上该作的问候也不放在心上,因此,长吉再次对母亲的态度感到不快和憎恨,这种几乎连睡觉也盯着自己不放的母爱真是无聊之极。要是这会儿是小梅舅妈那样的人在,她肯定会发现自己在为什么而痛苦并寄予同情的。小梅舅妈看到阿丝和自己,曾经以极富感情的声调说:你们要永远在一起好好地玩。她不会把我心中不愿得到的幸福强加给自己。偶然间,长吉把母亲那样的良家女人和小梅舅妈那种有着某种经历的女人的心理作了一番比较,又把学校的教师和萝月舅舅那样的人作了比较。

正午之前,长吉躺在东照宫后面树林的石头上,想着这些事,之后,又从书包里拿出小说来专心阅读,他还想到如何才能偷到母亲的图章,在明天必须交的请假条上盖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