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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就在这一周之内的一天早晨,当斯特瑞塞发觉这一切最终真的落到他头上时,他立即感到如释重负。这一天早晨他知道将会有事情发生 —— 他是从韦马希到他面前时的举动猜测到的。当时他正在那个小餐厅里一边喝咖啡、吃面包,一边反复思考问题。最近斯特瑞塞常在那里心不在焉地独自用饭,即使是在6月底,他仿佛也感到一股寒意,感到空气像旧日一样地战栗。就在这种气氛中他的印象却一反常情地完全形成了。与此同时这地方也因为他一人独处而向他传出新的信息。此时他坐在那儿,不断地轻轻叹息,同时又茫然地倾倒咖啡瓶,想象着韦马希如何忙得不亦乐乎。根据一般标准,带领他的同伴不断前行,这是他真正成功的地方。他还记得起初几乎没有一个供人闲坐的场所他能哄他穿过而不停留,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几乎没有一个这样的场所能阻止他匆忙前行。如斯特瑞塞所想象的那样生动有趣,他继续不断地匆忙前行,全是同萨拉一道,而且还制造了全部谜团 —— 这谜团(无论是好是坏)包含着他自己的原则以及决定斯特瑞塞命运的原则。到头来可能情况只会是这样的:他们联合起来拯救他,而且就韦马希所关心的而言,救助他必须成为行动的起点。关于这件事,斯特瑞塞无论如何也会感到高兴,因为他需要的救助并不少,而又如此难以得到,以至从某些角度来看,仿佛是潜藏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有时他严肃地思索,不知道韦马希是否会出于老交情以及可以想象得到的迁就,而为他规定较为有利的条件,有如他可能给自己规定的那样好。当然它们不会是相同的条件,不过它们有这样一个好处:他自己也许可以不用规定任何条件。

早晨他从来不会很晚才起床,但这天早晨他起来时发觉韦马希已经外出回来了。韦马希往幽暗的餐厅里探望了一眼后,便走了进来,其举止不像平常那样随便。透过通向院子那一边的玻璃窗,他已看清楚室内别无他人。此时他那漂亮的身影似乎充塞了整个房间。他穿着夏装,除了他那白色背心显得多余而且过分肥大之外,整套装束对于衬托他的表情颇为有利。他戴着一顶他的朋友在巴黎还不曾见过的草帽,他的衣服纽扣眼里插着一朵非常新鲜、美丽的玫瑰花。斯特瑞塞一眼就猜出了他早晨的经历,提早一小时就起床了,在细雨淋淋的早晨,巴黎夏季最美妙的时刻里,因浪漫经历而流动不安,一定是同波科克太太一道去花市逛了一趟。在对他的这番想象中,斯特瑞塞确实知道,这是一种容易引起嫉妒的快乐。当他站在那儿时,他们原来的位置似乎正好打了一个颠倒。由于命运突然更迭,此时乌勒特来客的情绪相当消沉。这位乌勒特来客感到纳闷,不知道当初他眼中的韦马希,是否像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韦马希那样精神抖擞,得意扬扬。他记得在切斯特时他的朋友就对他说过,韦马希的神态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疲惫,然而肯定没有任何人比韦马希更不在乎衰老的威胁。无论如何斯特瑞塞绝不像那伟大时代的南方农场主 —— 这些人最生动的形象特征便是他们的黑褐色面孔和宽大的巴拿马草帽。这想法使他感到很有趣,他进一步猜想,在韦马希看来,南方农场主这类人是萨拉喜爱的对象。他相信,她的情趣与购买这种草帽的念头正好一致,与她纤细的手指赐赠那朵玫瑰花一点也不矛盾。好像事情发生得很奇怪,他突然想到他从来不曾闻鸟鸣而早起,同一位美丽迷人的女士一道逛花市。这位女士既不可能是戈斯特利小姐也不可能是德·维奥内夫人。实际上,他绝不可能一早起身去寻求艳遇。他突然想起这才是他的一般情况:他总是坐失良机,只因为他天性如此,而别人却能抓住时机,因为别人的天性与他的恰好相反,但是别人却显得有节制,而他却显得贪婪,别人赴宴大饱口福,而最终却由他来结账付款。他甚至会为他不大认识的人去上断头台。他觉得此时仿佛就像是站在断头台上一样,而且对此感到很高兴。他之所以这样,好像是因为他急于上断头台,他之所以这样,好像是因为韦马希如此得意扬扬。已经证明获得成功的是他为了健康和改换环境而做的旅行,这正是斯特瑞塞希望看到的,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