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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可看着看着我就醒了,当我发现原来自己看到的这些不过是个梦的时候,我很难过。醒之前,我在梦里看到了一个身着斗篷的老头,他在我跟前走来走去,喊着“法鲁克,法鲁克!”也许,他是想把历史的秘密告诉我吧,可说之前他还要折磨我一下。不管什么东西你要想得到它都得付出代价,这一点我很赞同,为了能知道些什么我忍受着折磨,我觉得这样做有些羞愧,我告诉自己,再忍忍,看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可这种羞愧感突然间变得让人无法忍受,接着我便醒了,浑身是汗。这会儿,我听着海滩上的喧闹声和从院门外传来的汽车声、摩托车声。午睡太长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昨晚我喝了一夜的酒,直到现在我还睏着呢。我看了看表,四点差一刻,尽管还不到喝酒的时间,可我还是起来了。

我走出了房间。家里十分安静。我下了楼,进了厨房。我习惯性地握着冰箱的把手,内心充满了期待:新东西,惊喜,意料之外的奇遇。要是我的生命里也能有这样的奇遇,要是我能把那些档案、小说、历史统统都给忘掉,那该多好呀。我打开冰箱,里面就像是珠宝店的橱窗一样光芒四射,碗、瓶子、五颜六色的东西、西红柿、蛋、樱桃,你们就哄哄我吧。可它们仿佛在说,不,我们已经哄不了你了,你可以不问世事或是装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然后用酒来麻醉自己,忘却所有的苦与乐。酒瓶里的酒已经下去一半了,我再去小店买一瓶?我关上冰箱,突然间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要像他们那样,像爷爷一样,像父亲一样,抛弃一切待在这儿,每天也就去去盖布泽或是坐在桌前写写那些和历史有关的、上百万字的没头没尾的文章。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出名,只是为了告诉大家世界是什么。

风越刮越大。我一看,乌云也已经逼近了。要刮南风了。我望着关上的百叶窗,想像着雷吉普在房间里睡觉的情景。倪尔君正坐在鸡笼那儿看书呢,她脱掉拖鞋,光脚踩在地上。我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闲逛着,就像一个毫无目的的孩童一样,在井边玩着水泵。我回忆着自己的青年时光,也回忆着自己的童年。过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自己的肚子,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呀,于是我进了屋,不过我并没有去厨房,而是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想的这些不值得去做吗?我能想些可以做的事情吗?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我躺到床上,打开艾弗里亚·切莱比的书随意地读了起来。

这本书讲的是一次西部安纳多鲁之行。阿克希萨尔,马尔马拉镇,然后是一个小村庄和镇子上的温泉浴池,温泉里的水就像油一样能让人浑身油光发亮,这水喝上四十天还能治麻风病呢。接着他还写道自己如何修葺水池,把水池清理干净之后还高兴地下到了池子里。修水池的这一段我读了两遍,我非常欣赏艾弗里亚那种不畏罪孽的精神,我甚至都想体验一下他的经历。书里还提到了历史上对水池的柱子进行过的修葺。再后来,他骑马去了盖迪兹。所有这些写得非常坦诚,安宁而又和谐,欢快得如同乐队鼓手一般。我合上书,想像着他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些,怎样才能让他写的和他做的吻合起来,怎样才能像看其他人似的看清自己……要是让我做同样的事情,比如说我也给朋友写封信说这些事情的话,我肯定做不到如此的朴实,如此的欢快。我肯定会让自己进入角色,我那混乱且罪恶的想法肯定会掩盖事情的本来面目。我所做的和我想的,我的主观判断和客观的事实相互矛盾,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像艾弗里亚一样和客观的事物建立起直接、真实的关系,只有退而求其次,痛苦地停留在事物的表面。

我打开书,接着往下读。图尔古特鲁,尼夫和乌鲁贾克勒,这儿是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我们在神水湖畔搭起帐篷,从牧人处买了一只肥羔羊烤来吃了。”这也就是说,快乐也可以和外部世界一样的实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也是可以平心静气地去描述或是生活的地方,有时可能会激情燃烧,有时可能会带点快乐的忧伤。它不是一个任人批评、任人改变、任人在其中相互倾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