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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约翰·豪威尔的指令

献给彼得·布鲁克

事后想起来——在街上,在火车上,穿越田野——这一切都会显得荒谬,可一场戏剧恰恰是与荒谬的一次合谋,是它奢侈的活力操演。瑞斯,在一个伦敦秋日的周末百无聊赖,没太注意戏码就走进奥德乌奇剧院,第一幕看下来感觉平庸;而荒谬就在幕间休息时发生,一个灰衣男人靠近他的座位,彬彬有礼地邀请他随自己出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并未大惊小怪,想来是剧院主管在进行一次调查,某种空泛的市场调研。“想征求意见的话,”瑞斯说,“我觉得第一幕太松散,比如灯光……”灰衣男人友好地表示同意,但他的手仍然指向边上的出口,瑞斯这才明白应该起身随他出去,不劳人家一再邀请。“他可能想喝杯茶。”他一边想着一边下了几节台阶,走向边上的走廊,心不在焉又颇有不满地跟在后面。他几乎迎面撞上一幅中产阶级书房模样的舞台背景,有两个看上去很无聊的男人跟他打招呼,仿佛他的到来都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您的确是理想人选。”其中个子较高的男人说道。另一个男人只是点点头,像是个哑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高个儿男人说,“不过我会给您简要解释一下您的角色。”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完全忽略了面前瑞斯的真实存在,只是在完成一项单调的指令。“我不明白。”瑞斯说着退了一步。“不明白更好,”高个儿男人说,“在这种情况下分析明白了反而是障碍,您会发现自己在习惯聚光灯之前就已乐在其中。第一幕您已经看过了;我知道,您不喜欢。没人喜欢。好戏从现在开始。当然,也得看情况。”“但愿如此,”瑞斯说,心想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不过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了。”他已经又退了一步,果然被灰衣男人温和地拦住,后者嘴里嗫嚅着道歉,却不肯让开。“看来您没明白我们的意思,”高个儿男人说,“很遗憾,因为离第二幕开始只剩下几分钟了。我恳请您认真听我说。您是豪威尔,爱娃的丈夫,您已经看见爱娃背着豪威尔和迈克尔私通,很可能豪威尔已经察觉了,但他决定保持沉默,为了什么理由目前还不清楚。请别动,那不过是一个假发套。”这劝告没有什么必要,因为灰衣男人和哑巴男人早已按住他的双臂,一个瘦高个儿的姑娘突然出现,正在往他头上套一样热乎乎的东西。“您不会希望我喊出声来,在剧场里闹一场吧。”瑞斯说,努力控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恐惧。高个儿男人耸耸肩。“您不会那么做的,”他疲倦地说,“那样有失风度。对,我肯定您不会那样做。另外,这假发和您很配。您有红发的气质。”明知道不该说,瑞斯还是说了一句:“可我不是演员。”所有人,包括那姑娘,都笑着鼓励他。“千真万确。”高个儿男人道。“您非常清楚其中的差别。您不是演员,您是豪威尔。您上台的时候,爱娃正在客厅给迈克尔写信。您假装没看见她藏起信纸,也没察觉她的惊慌。从这时候起,您就可以随便演。露丝,眼镜。”“随便?”瑞斯说,默默地试图挣脱双臂,露丝给他架上一副玳瑁镜架的眼镜。“嗯,正是如此。”高个儿男人恹恹地说,瑞斯怀疑他已经厌倦了天天晚上都重复同样的话。提醒观众入场的铃声响了,瑞斯看见布景员在舞台上的动作,以及灯光布置的些许变化,影影绰绰;露丝突然不见了。他感到一种屈辱,不很强烈却十分苦涩,感觉仿佛置身事外。“这是一场愚蠢的闹剧,”他边说边要离开,“我提醒各位……”“我很遗憾,”高个儿男人喃喃道,“坦白地说我还以为您不至于如此。不过要是您这么想的话……”这算不上一个威胁,尽管三个男人把他围在了中间,这种形势下要么服从,要么开打;在瑞斯看来这二者一样地荒谬和虚妄。“豪威尔现在上场,”高个儿男人说,指着狭窄的幕后过道,“您一上去就可以随便演。不过我们不希望……”他说话的腔调温和可亲,丝毫没有打破大厅里突如其来的平静;大幕在天鹅绒的摩擦中上升,一阵温煦的风在他们身上吹拂。“随便您怎么想我,但是——”高个儿男人疲惫地加了一句,“现在,请上台。”无形的推搡中,三个男人陪他走到布景中间。一道紫色的光照得瑞斯睁不开眼;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