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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风

郁濯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缩回锦被里,彻底睡沉了。

两人相贴的一小块皮肤分开来,周鹤鸣居高临下地看他,这人睡熟的时候瞧着倒很乖顺,不似白日里的张牙舞爪,方才显露出一点同郁涟相似的双生子气质来。

此时的郁濯没了孑然张狂的劲儿,昏黄灯影下,露出的半张脸愈发润美如玉,周鹤鸣静静站了一会儿,听见他呼吸逐渐平稳,又伸手去探了探额头,已不如方才那般烫手。

可是离得越近,他便越发看不清郁濯这个人了。他的狠辣纨绔都摆在明面上,脆弱和温情却好似夜雾一样,只可恍然间瞧见些许,实在难辨真假虚实。

他一时不知是否该继续对此人抱有敌意了。

怅然之间,疾享用完今夜的点心,收着翅膀落在房门前,双爪往覆盖薄雪的地面印上猎物淋漓的血,并不进来,只支着脖子往屋里瞅。

周鹤鸣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用脚尖将炭盆往床边再拨弄几寸,犹豫一瞬,终究将郁涟的狼毫搁在桌上,关门离开了。

梦里也说着阿涟,想来应也是在意胞弟的吧。

周鹤鸣打个响指,疾便蹬蹬爪子落到他肩头,随他一同穿过岑寂长廊,回屋去了。

风雪纠缠整夜,院中小湖结了层厚冰,模糊映着冷白的月华,痴情人别过薄情种,各安一隅,今夜好眠。

翌日清晨。

榻上虚虚伸出半只胳膊来,郁濯睡眼朦胧,喉头干涩地叫了一声:“米酒,水。”

没人应他。

郁濯懵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人昨夜便被自己差回宁州去了。

他支着身子起来时脑袋一阵眩晕,只好按着眉心缓解,昨夜记忆似是被人抹去一般,米酒走后他做了什么来着?

做了什么不记得,可再不润润嗓,喉咙真要被灼穿了。

郁濯跌跌撞撞地起来,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颠三倒四地走到桌边端起茶盏时,忽的定住了。

一只狼毫,此刻正服服帖帖地摆在桌上,郁濯一口气饮尽了隔夜冷茶,抓起那笔看了又看,错不了,正是郁涟的。

他想起来了,昨夜似是寻不见此物,又想起些陈年旧事,迷迷糊糊缩在门口睡着了......那怎的今早醒来是在床上!

郁濯静默片刻,心下已然猜得七七八八,他身上还有些热,应是昨夜吹了许久冷风,又着了凉。

周鹤鸣昨日刚同他打了一场,应是讨厌透了他,心上人的东西被他捡着了,还回来作甚?

郁濯想不通,也不愿再想,许多事等着他去做,眼下夫立轩那头就得尽快挑个时间去拜会,距离冬祭只有半月了。

他面色倦沉地揉着耳根,一阵虚恍,心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

煊都着实不是个好地方,这地儿大抵克他,做什么事都像被绊着手脚,得分外小心,才不至于原形毕露。

房门突然被叩响了。

窗外辽阔长空传来猛禽的唳叫,郁濯在这动静里披上件外衣,没事人一样把这杆狼毫揣进怀里,深吸口气,藏住疲惫的困意,露出点掺假的笑意,大步开了房门。

门口仅立着一人,幸好不是周鹤鸣。

老府医微埋着头行完礼,便进门给郁濯搭脉问诊,不多时一躬身,道:“世子应是染了风寒,并不严重,按时服药,注意保暖即可。”

郁濯应了声,这府医刚要退下,忽然又被叫住了。

“谁叫你来的,”郁濯问,“小将军吗?”

老府医赶紧作揖:“是。”他顿了顿,又急急抬头补充道:“将军对世子很是关切,一大早便差我来此候着。世子只待静养几日,病好即可再度同房。”

“好啊。”郁濯皮笑肉不笑,抬手捞起满头乌发,露出修长脖颈,这颈子上的几指红印还余淡痕,一路延伸到衣领之中,像是半遮半掩酿着的风情。

几缕碎发还挂在他耳侧,尾稍落在锁骨凹陷处,随着郁濯偏头的动作轻轻扫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