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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

深柳祠缀以“祠”之名,其实已经同该字没有半分关系。

这处本是两百年前一左姓显赫世家的祠堂,彼时大梁刚刚开国,煊都方才被称作煊都,举国上下经历改朝换代的大动荡,又碰巧遭遇蝗虫雪灾,一时间饿殍遍地,尸横遍野。

该世家族长于心不忍,自发开仓济灾,又提供住所供流民避寒,这尊活菩萨靠着饥肠辘辘的无数人口口相传,涌来的流民愈发多起来,渐渐容纳不下。

谁曾想左家竟咬咬牙,将自家祠堂也开放出去广纳流民,几乎散尽家财,方才稳住了煊都城内飘摇不定的局面。

煊都的冬日漫长寒冷,流民整日群聚在此处,渐渐地开始做些营生,又经后世百年扩张发展,成了煊都如今最绮靡繁华的地方,虽遍地瓦舍勾栏,却也容纳大梁最为热闹盛大的新年灯会,称得上一处奇景。

为了纪念这大义世家,深柳祠从未更名。

可惜两百年间光景匆匆,那左家后人早已不知所踪。

郁濯把玩着他从谭书那儿得来的便宜扇子,同米酒一道走入这处酒色征逐的销金窟。沿途尽是富丽堂皇的酒楼茶社,煊都权贵们最喜欢在此处会友接客、吟诗作对,亦或是吃酒狎妓、赌钱看戏。

这一浮奢的风气愈往里走便愈盛,直至郁濯二人停在深柳祠最为出名的繁锦酒楼前。

郁濯将匾额上四字囫囵品了一遍,偏头嗤笑着同米酒做评道:“她怎么捡了这么个地儿待着?实在俗不可耐。”

可他甫一见到老鸨,立刻翻脸如翻书,由着对方满面春风地将自己迎进去,那和煦有礼的模样,实在叫人瞧不出异常。

风韵犹存的老鸨见识颇多,早反复审视着将郁濯的一身行头估了价,打定主意要留下这位非富即贵的俊公子,便先将人领进厢房,叫店小二上来最好的酒菜,又堆起笑容来:“爷喜欢些什么样的?姑娘还是——”

郁濯摇着扇子,笑而不答。

这鸨母立刻福至心灵,边唤“您稍等”,边急慌慌退了出去。

厢房门再开时,一群小倌们依次进来。繁锦酒楼确实与别处不同,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倌们并不一昧柔情曼妙争比女妓,反而大多清俊英气,很有良家少年人的风味。

郁濯粗略扫过这一排人,面上笑得招摇,心里却蔫了吧唧地想着:这个不够结实,那个也太瘦弱,这个不够俊俏,那个长得倒很不错,可看起来过于幼态了,他不喜欢这么白净的。

正当他准备瞎指一个完事时,却突然听见这些小倌里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质问:“怎么是你?!”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将在场其余人皆吓了一跳,鸨母忙差使人去捂嘴,要将他赶紧拖走,却不想这半大少年力气惊人,他挣脱了钳制,撑到郁濯跟前去,又问了一遍:“怎么是你?”

郁濯同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忽然想起,昨日成亲时,他曾瞥见镇北侯府门后探出过这样一双眼睛。

没记错的话,这便是那镇北中护军徐家的小儿子。

——徐逸之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了,他想为自家小将军鸣不平,憋着一肚子怒火要对郁濯发,但又不知从何发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憋红了脸。

在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中,郁濯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他站起身,一把揽过徐逸之的腰,对着目瞪口呆的鸨母点点头道:“劳驾,他脾气不大好。”

老鸨登时喜笑颜开起来,知道眼前这位是遇着了旧相好——转念想想也不奇怪,这少年她瞧着面生,指不定是从何处刚收来的,同郁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风流债。

她思及此,麻溜地带着一众小倌关门离开了。

因而她不曾注意到,房内的徐逸之身形一僵。

——一把匕首,正不偏不倚抵在他的腰窝。

郁濯另一手还不徐不慢地摇着扇子,支使米酒出去后,他懒洋洋地问徐逸之:“镇北侯府是没人可用了吗?派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跟来。”

“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