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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怜憔悴更凋零(3)

七岁那年离开东沛时,江遗雪曾经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里,可如今暗夜沉沉,他却再一次站在了这个熟悉的宫室门口。

年久失修的门窗四处破损,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上面被钉上了数根粗扁的木条,宫门的牌匾掉下一半,在冬日风声的呼号下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夜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整个宫室正如那侍从所说,已经被封死了。

他默然抬头,静静地看着那破败的牌匾,上书“浮玉斋”三字。

曾几何时,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原罪。

他幼年听过最多的称呼就是那些宫人嘴里所说的:浮玉斋的那个孩子。

说得多了,他也就明白了,这三个字的言下之意是被抛弃的、不要的、不配的、不值得的、任人欺凌的……

他也曾天真地问过母亲,我们能不能搬到其他地方去。

可母亲却流着眼泪笑,用干瘦又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说:“对不起啊阿雪,我们哪里都不能去。”

江明悟不要他们,但也没放过他们。

他是王室血脉,母亲是后宫中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一重复一重的宫闱之中。

宫道上吹来一阵寒风,冻得骨头都在发冷,江遗雪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用手摸上那破旧的宫门,声音轻得似乎要散在风里:“母亲……是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阴冷的风号。

良久,他抽出带来的长刀,狠狠地朝摇摇欲坠的宫门劈了下去。

“砰!”

随着一声巨响,那书丹的牌匾无法承力,微微一晃,便狠狠地砸落在地,碎成数块。

有一块落在江遗雪身旁,被他一脚踢开。

“砰!砰!砰!”

数声巨响接连迸发在深夜无人的宫道上,那粗扁的木条一块块的落下来,早已破损的木门也已经承受不住,很快破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见状,江遗雪扔开长刀,喘着粗气和那片黑暗对视,心中生出浓重的、无法忽略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伸腿迈过那一片狼藉,到达了杂草丛生的院内。

八年过去,他犹记得这院子里有母亲围的菜圃,扎的秋千,垒的石碓……可正当他以为会看到自己记忆里的场景之时,却先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被四面八方的黑暗吞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腿止不住的发软,他连滚带爬地跑到那具尸体面前,想伸出手去辨认,却止不住的发抖。

尸体已成白骨,身上的衣物风吹日晒,虫咬土沤,已然脏污破损,可依旧能大致看出原来的模样。

他抖着手掀起一处袍角,那森森白骨之下,赫然掩着一个已然碎成几段的玉镯。

——那玉镯是母亲自小戴着的,长大了,即便再瘦也取不下来,可没吃的也没办法,她想着,即便是碎玉,也能买些价钱,只能狠心把它敲碎,想与宫人换些吃食,可是一直到最后都没人肯要。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日夜随身,盼望着有一日它能派上用场。

……

如今,它派上用场,却是教儿子认出她的尸骨。

江遗雪双目发赤,几欲崩溃,伸手想把那白骨抱起,却又怕弄碎了它,只能摸到一处衣物,又死死地捏紧,倒伏在它身侧埋首痛哭:“母亲……母亲啊……”

没有下葬,没有收敛,只是把她丢在这冷僻的宫室庭院中,风吹日晒,曝尸荒野……

江遗雪握紧双拳,直到手心溢出鲜血。

这痛意终于教他清醒了几分,寒风吹过,他缓慢地抬起头,对着那尸骨露出一个如幼年那般温软的笑,启唇道:“母亲,你别怕,我一定、一定为你报仇……”他一个字说得比一个字慢,盈满了磅礴的恨意:“你所受之痛,我定让江明悟百倍、千倍、万倍地偿还与你……”

良久,他踉跄地站起身,走至那小小的、结满了蜘蛛网的秋千旁边,跪下,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