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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林雨翔躲避不及,陷在雨里。路人有先见之明,忙撑起伞。然而最有先见之明的是林父,他早在十七年前就料定他儿子要淋场大雨,恐人不知,把猜想灌输在名字里。林雨翔有淋雨的福分却没有在雨中飞翔的功能。他在雨里乱跑,眼前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有一个来不及躲雨的车夫,同命相怜,让雨翔上了车。

淋透了雨的人突然没有雨淋也是一种折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肉,还不如在雨里爽快。雨翔身上湿得非同寻常,连内裤也在劫难逃。

雨翔对车夫说:“市南三中。”

车夫道:“哟,跑很远啊,你跑这里干什么?”

雨翔想自己这种微妙的流浪精神是车夫所无法体会的,闭口不说话。

车夫往前骑着,不住地抹甩着脸上的雨。林雨翔在车里锻炼自己的意志,为被痛斩一刀做准备。

车外景物慢慢向后移着。过了很久,雨翔才看见三中的大门,咬牙问:“多少钱?”语气坚定,心里却不住哀求:“不要太贵,千万不要。”

车夫擦擦脸,说:“两块吧。学生没钱。”

雨翔像听噩耗,半天回不过神。他在口袋里捏住十块钱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搜寻出两枚硬币,递给车夫。

车夫把钱放在车头上那只破箱里,扯着嗓子说:“这个学校好啊,小弟弟半只脚踏在大学里了。”

雨翔把钱荣从被子里吓出来。钱荣指着他一身的水,吃惊地说:“你冬泳啊?”

雨翔摇摇头。

钱荣“哦”一声,怪腔说道:“社长大人,失恋了也不必这么想不开,哪个英雄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说着佩服自己明察秋毫,开导雨翔,“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留得小命在,不怕没柴烧。凡事要向前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一个区区san而寻死呢。by the way,san她漂亮吗?”

雨翔冷漠地说:“没有,外边在下雨。”然后身上像被电了一下,跳起来,“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个——我没——”

钱荣摸出一封信,说:“你写给她的信,以后记得,寄信要贴邮票,否则呢……”

雨翔浑身烫得很难受,夺过信,说:“你怎么可以拆我的信。”想想信里的一腔真情献给了钱荣,羞得想跳楼。

钱荣说:“没想到啊,一个男的深情起来这么……哎,真是没有想到,哇——w(吓人)。”

雨翔的血液都整队集合了往头上冲,他不忍心再看那封信,逼迫自己忘了里面写些什么,骂钱荣:“你太不像话了,你……”

钱荣道:“你别忘了你昨天晚上在哪里逍遥?我一报告你逃夜就得处分,没告你挺好了,看一封信有什么了不起?”

雨翔气得喉咙滚烫,肚子里积满骂人的话,可一到喉咙就成灰烬,柔柔地洒落下来:“那没有人知道我逃夜?”

“迄今为止,没有。我除外。”

“那你别说……”

“看你表现,哈哈……”

雨翔有把柄在钱荣手里,反抗不得,低着头出了一号室,把信撕烂,再也没鼓起给san写信的勇气,每次想到信就脸红心跳,像少女怀念初吻——感觉是一样的,可性质完全不同,一种回想完后是甜蜜,另一种却是愤怒,而且这种愤怒是时刻想迸发却无力迸发的,即使要迸发了,被钱荣一个眼神就唬住了,好比市场里那些放在脚盆里的龙虾,拼了命想爬出来,但爬到一半就滑了下去,哪怕好不容易两只钳攀在脚盆的口上,只要摊主一拍,只得乖乖掉回原地。

雨翔擦一下身子,换上新的衣服,躺在床上看书。外面喇叭声大作,钱荣冲出门,招呼没打一个就走了。

放下书,林雨翔睡了一觉,梦里是他小时候趴在路边数火车车厢——“一、二、三、四……”醒时眼看着空旷的屋子,怀念起那个梦境,闭上眼想做下去,只可惜梦像人的胳膊大腿,断了很难再接上,纵使接上,也不是原来那个样了。

一个礼拜没回家了,雨翔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