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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9

小院里没有掌灯,夜色如墨般浓稠,孟江南手中亦没有提灯,她是借着屋内的光照才瞧见的向漠北。

他蹲在那个角落里,蹲在雨里,背对着外边,不声不响,安静得仿佛要与这漆黑的夜、与这漫天的雨融为一体。

他不知在这儿蹲了多久,只见他浑身上下皆已湿透,长发尽贴在背上,哪怕是听到了孟江南着急忙慌的动静,他仍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孟江南看着他蹲在地上也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蜷起来的背影,心有如针扎般疼。

她本是要走过去,但在抬脚时却是转身回屋,从木施上扯了披风,再在门边拿了方才搁在那儿的油纸伞,这才大步朝向漠北走去。

她在向漠北身后停住脚,将披风披到他肩上,即便如此,向漠北仍旧一动不动,像是木头桩子一般,甚么感觉都没有了似的。

为他披上披风后,她将油纸伞撑在他头顶,在他身旁慢慢也蹲下了身来。

微弱且昏黄的光线之中,孟江南瞧见了她的那一碗“种生”。

她不曾想到今日的雨会下得如此之大,她并未有将这碗只是放在繁茂木叶下稍微遮遮些雨的小豆芽移开,此时雨水将本是由红蓝绳子系成一束的它们全都打散开了,歪歪扭扭地垂散在碗沿上,像是死前的颓败,再不见原本的生机。

向漠北就在盯着它瞧,本如星辰般眸子黯淡无光,像极今夜的夜色。

他逆着光,孟江南瞧不清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眼,可她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阴郁,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将他完全吞噬了一般。

孟江南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旁,数次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好,怕极了自己一出声就会将他彻底推进了黑暗之中。

与他相处,她总是如履薄冰。

她不敢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雨水在木叶上积的水多到了一定程度便再撑持不住,只见它们猛地朝下一阵弯腰,积在它们上边的雨水当即尽数泼到了那碗小豆芽上,将它们打得更为散乱。

孟江南微微抿唇,朝向漠北靠得再近一些,尔后将伞柄轻轻搁到了他的颈窝里,她自己则是伸出手去,将那一碗被雨水打得歪斜散乱没了生气的小豆芽轻轻拢到了一起,一边轻声道:“嘉安若是怜惜它们被雨水打歪了,那是不必要的,它们的生命并没有这般脆弱,若嘉安是不喜它们,过会儿我把它拿到嘉安瞧不见的地方去放,不会——”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原本一动不动如石雕般的向漠北忽地朝她转过身来,抬起双手死死抓住她双肩的同时低头咬上了她的嘴,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吻,是真真确确的咬,孟江南只觉自己嘴角一疼,血腥味瞬间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下一瞬,向漠北将她用力拥进怀里,紧紧掐着她的双肩,深深埋脸于她脖颈之间,声音黯哑道:“对不起,小鱼,对不起……”

孟江南忍着肩上的疼痛,咽下口中的血腥味,抬手揽上他颤抖不已的背,轻轻柔柔地抚着,声音亦是柔柔软软如哄小儿般道:“嘉安,秋夜的雨水太寒凉了,回屋去吧,好不好?”

向漠北并不做声,只是将她搂得更有力,将她的肩抓得更紧。

孟江南仍是柔声又哄着一般道:“嘉安你今夜还未好好吃饭喝药,回屋把湿衣裳换了,我陪你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然而无论她说上些什么,向漠北总是反复说着“对不起”。

孟江南心疼不已,忍不住捧住他的双颊,小心地别开他糟乱湿黏在眉眼上脸上的长发,用拇指指腹抚了抚他冰凉的唇,尔后凑过去在上边轻轻亲了亲,难过道:“嘉安,你别这样,求求你,回屋去,好不好?”

她话音还未落,便觉向漠北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忽然之间被什么狠狠刺激到了似的,他猛地站起了身来。

他的动作太大也太突然,蹲在地上的孟江南被他猝不及防地撞跌在地。

挂在他颈窝里的油纸伞亦跌到了地上,伞柄朝上,接了一捧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