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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长安

我总是会想起末入宫前那段日子。我在并州乡下的小屋,和母亲一起。冬天的并州,寒彻心骨。于是,整个冬天,母亲都会把她柔软的手掌放到我的手背上。她说,一切都会过去。孩子。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我们要去长安。你记住。长安城,在我想象中,便是那片砖片瓦堆砌而成的墙,便是一座壮观且华丽的城池。便是母亲想了一生的梦。她说,那里便是天下。是天子建都的地方。是大唐的开端,大地的中心。世人皆仰慕之。我们要去长安。看看李家是如何丰富着万里江山。很多时侯,我便和母亲一起朝望那个遥远的有着君王居住的长安城,那里该有多好啊。母亲。那一年,我14岁。穿粗布裙子,头发油亮,皮肤滑腻如初生婴儿。母亲是个极其妩媚的女子,常常父亲不在时,便见她和其他陌生男人眉来眼去。风情万种。她说,媚娘,我姓杨。曾经这是个多么辉煌的姓氏。是李家夺了我们的天下,是他们逼得我们只能隐姓埋名耻辱地生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看着他们的血流光流尽。她说这些话时,像个盛载仇恨的女子,无助,凶残。她说你记住。长安,会是我们的长安。天下会是我们的天下。

夏天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大唐的太史令。父亲那日兴致颇高地把我叫到书房。母亲的眼睛,便是从我的脸转移到父亲身边的男人。她眉目生情地对我说,媚娘,这是大唐皇上身边的太史令。我,笑了。抬起头时,听到自己口齿间,发出无比愉悦的声音。我是多么地开心。我想将这开心讲给母亲知道。有些人只需一眼,我们便能断定,他是否就是那个自己一直等待的人。就是他了,就是他。而母亲,对于这个人,始终有着仇恨。她把整个大唐朝的人,都当成敌人。包括我的父亲。很多个晚上,她都会无休止地对我讲那个亡国曾经的辉煌。她说,你要入得长安。要入住皇宫。你要媚惑君心。你要让李姓,尝试被灭亡的滋味。那天晚上,母亲整夜都失眠。她说,机会快到了。杨家的复仇就靠你了。我没有出声。黑暗像蛇一般,包围着我。我把自己的长发放下来时,看到镜子里自己如花的脸。母亲,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两种,成功,我们便可成为大地的王。失败,武家便是诛连九族。她漠然地转过身,我不关心失败的后果,你的父亲,不过也是大唐的奴才。死就死罢。我像是从不曾认识我的母亲。她原是这样,来看待我们。那么我呢?我是谁,是否也不是她一直捧在掌心的宝贝,不过一只任她复仇的棋?我跑到山顶上时,风很大,遥远干净的官道,据说能一直通向长安城。我想起的是走在那条路上的太史令。他是否就是从这里走向彼端,然后再从彼端,走到我们武家?那条路,一定是很漫长了。乡下的野菊花,一次一次地开了又谢,而我,便是和母亲般,在这个离长安城遥远的并州,了望日渐行走的岁月。半夜里,我总是自言自语。那个男人,浓眉大眼,声音宏亮。他只是对我抬了抬头,没有任何语言留给我。可是,我多么想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我想听听,他的名字在我口齿间,是如何地跳跃。

不久后,我被选入宫。母亲,为什么要我走这条路。我时常在梦里问她这个问题。她从不回答,她的皱纹日渐地明显起来,她的手指,已慢慢地磨成了一种叫岁月的东西。她叫我媚娘。她说,我们没有选择。所有的路,便是随着时光,往前走,一直到尽头。我要去哪里,母亲。大地的中心,天子脚下,繁华的长安城。你会见到与并州完全不一样的建筑,最重要的是你会见到大唐的天子,当今的皇上。母亲,长安城的路,如此遥远,我多么想再看看并州的野花,那些漫山遍野的花朵,是我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你总是喜欢把它们捏在手里,我知道,你不过想闻闻花草的味道。因为,你是在花丛中,遇到了我的父亲。便注定,你只能与我相依为命。而父亲,依然游离于不同的花朵中。可是,我多么希望,你不要生活在仇恨中。我的眼泪,是在母亲的脸,终于消失于花轿外时,开始流出来。满手都是,无论我怎样擦,都不停地流。那样潮湿而温暖的泪水。我再次想起,那个在书